度生网

 找回密码
 注册账号
搜索
查看: 15|回复: 0

[戒色] 白发为证

[复制链接]
发表于 3 天前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    我的眼前,总浮动着那一片白。那不是雪,雪落会化;那不是霜,见日会消。那是母亲的头上一场永不会褪去的暴风雪,一根根,一绺绺,以一种惊心动魄的固执,盘踞着,蔓延着,刺疼我的眼,更锥刺我的心。这白,是岁月熬出的枯槁,是风霜凝结的印记,更是我——她唯一的不肖之子,一笔一画,用年深日久的荒唐与亏欠,为她残忍染就的。

    今夜,月光又是这般惨淡,隔着千里山河,我仿佛又看见了那间老屋偏房里,那盏长明不熄的孤灯。灯下,是我的母亲。

    她跪在蒲团上的身影,比我记忆中任何时候都要瘦小,像一枚被秋风榨干了水分的枯叶,轻飘飘地贴在冰冷的地面上。她的背,曾背负过我童年全部天空的背,如今佝偻成一座小小的山丘,山丘上,便是那皑皑的白发!佛堂里青烟缭绕,丝丝缕缕,缠绕着她,像命运的丝线,又像她无声无息的叹息。她合十的双手,关节粗大,皮肤是那种失去了光泽的、松树皮般的黯褐,它们曾为我缝补衣裳,也曾为我擦拭涕泪,此刻,却只在佛像前,为了一个灵魂布满污迹的儿子,一遍遍地祈求、叩拜。

    香烟袅袅,模糊了她的轮廓,却让那头颅中央刺目的雪白,愈发清晰地烙在我的视网膜上,灼烧着我的神魂。母亲啊!您究竟是在哪一刻,白了头?

    是我那次大病,您守在病榻前七天七夜未曾合眼的时候吗?是我年少叛逆,用最刻薄的语言顶撞您,摔门而去,留您一人在空荡的屋里独自垂泪的时候吗?还是……还是在我将自己反锁在城市的出租屋里,拉紧窗帘,面对屏幕上那些不堪入目的影像,沉溺于那片刻虚妄的欢愉,在邪淫的泥沼中打滚,并自以为得到了解脱的时候?!

    这个问号,像一把烧红的铁钳,狠狠夹住了我的心脏!是了,定然是了!每一次,当我向内心的野兽俯首称臣,当我将那点本应用于奋斗、用于回报您深恩的精气神,肆意挥霍在那些见不得光的龌龊角落时,远方的您,是否都于冥冥中心有所感,因而在佛前,又多磕了一个头,多添了一根白发?!

    父亲去得早。早到他在我的记忆里,只剩下一个模糊的、带着烟草气味的背影,和一张挂在墙上的、永远不会再变化的黑白照片。是您,我的母亲,用您那副比男人更坚硬的肩膀,独自扛起了整个天空的重量。您去建筑工地帮人搬过砖,那砖块的棱角磨破了您的掌心,血泡叠着老茧;您去餐馆给人洗过碗,冬天的冷水像无数根针,扎进您裂开的口子里;您甚至在凌晨三四点,就拉着那辆破旧的板车,去批发市场进些廉价的菜蔬,在街角叫卖,就为了多挣几块钱,给我交齐学杂费,让我能在同学面前,不至于太窘迫。

    我记得,多少个深夜,我从梦中醒来,总看见您坐在昏黄的灯下,不是为我缝补第二天要穿的衣裳,就是埋头糊着那些永远也糊不完的火柴盒。您的头低着,颈项弯成一个疲惫的弧度,我看不见您的脸,只看见灯光下,您那时还只是夹杂着几根银丝的头发。我曾天真地以为,那只是灯光玩的把戏。我何曾想过,那竟是风雪来临前,最初的预警!

    您把所有的苦水都咽进了肚子里,却把所能榨出的最后一滴甜,毫无保留地给了我。您常对我说:“娃,咱人穷,志不能短。要挺直了腰杆,做个堂堂正正的人!”堂堂正正!这四个字,从您那干裂的、起白皮的嘴唇里说出来,带着泥土的朴拙与庄重,曾几何时,它是我少年时代最巍峨的座右铭。

    可我,又是如何回报您的呢?

    当我离开了您的羽翼,独自在城市求学、工作,当世界的繁华与诱惑以前所未有的姿态扑面而来,我,迷失了。起初,只是好奇的一瞥,像亚当夏娃瞥见那禁果。后来,便是一步步的沉沦。我将“堂堂正正”抛在脑后,将您的教诲锁进记忆的暗箱。我在那些虚拟的、扭曲的感官刺激里,寻找着精神的麻醉。我告诉自己,这只是压力下的宣泄,无伤大雅。我欺骗自己,这只是个人的私密,与他人无关。

    我关上了灯,以为黑暗可以掩盖一切。我却忘了,这世上,有一双眼睛,永远在为我守望。我忘了,我的每一次堕落,每一次在邪淫中放纵,都是在用一把无形的、最锋利的锉刀,狠狠地、反复地锉磨着您的心!您的白发,便是这锉刀留下的,最触目惊心的证据!

    您从未直言我的过错。您只是在那次我久违归家时,摸着我的脸,浑浊的眼里满是心疼,喃喃地说:“我娃瘦了,在外头,肯定是太累了……心里,怕是也不痛快吧?”您转身去灶台为我烧水,我望着您的背影,那满头的白发,在从窗户透进的夕阳余晖里,竟反射出一种类似金属的、冷冽的光!那光,像一道无声的审判,瞬间将我钉在原地!母亲,您什么都知道,是不是?母子连心,我灵魂上的每一处污迹,您都感同身受,所以,您才将所有的担忧与无力,都化作了那佛堂里日复一日的跪拜!

    您是在求谁呢?求那泥塑的佛像吗?不,您是在用这种最原始、最虔诚的方式,向冥冥中的一切力量呼告,祈求它们能宽恕您儿子的罪孽,祈求它们能给您儿子一条光明的生路!您把您无能为力的爱,都寄托给了青烟与叩首。而那个真正该被祈求、该被叩问的,不正是我这个享受着您的奉献,却在背地里肆意践踏您期望的、不肖的儿子吗?!

    我还有什么脸面,去面对您那双因长年劳作而浑浊,却依然为我闪烁着清澈爱意的眼睛?!我还有什么资格,去承接您用那布满老茧的、曾为我撑起一片天的双手,递过来的、哪怕只是一杯白水?!

    那白发,是您为我走过的所有坎坷的路!那白发,是您为我咽下的所有辛酸的泪!那白发,更是我灵魂账簿上,一笔笔无法抵赖的、肮脏的赤字!

    “多想想白发的父母!”这是一句多么朴素,又多么沉重的劝诫!它不该只是一句飘在风中的口号,它应该是一记记响亮的耳光,抽在每个迷途浪子的脸上;应该是一根根烧红的钢针,扎进每个沉溺邪淫者的心里!看看那白发吧!那里面,藏着多少不眠的夜?藏着多少无声的哭?藏着多少欲言又止的担忧?藏着多少倾尽所有却仍觉不够的、笨拙的爱!

    人,何以能堕落到如此地步?!竟能一边享受着这世间最厚重、最无私的恩情,一边却在暗处,行着那最为龌龊、最令这恩情蒙羞的勾当!这岂止是荒唐,这简直是罪孽!是对“人”这个字的,最彻底的背叛!

    母亲,您起身了。您用手撑着地,缓慢地,甚至有些踉跄地,站了起来。您走到佛龛前,用衣袖,极其轻柔地,拂去佛像上那并不存在的灰尘。然后,您转过身,看到了站在门外阴影里的我。

    您愣了一下,随即,那布满皱纹的脸上,像一朵历经风霜的菊花,缓缓地、努力地绽放出一个笑容。那笑容里,没有一丝一毫的责备,只有如释重负的欣慰,和一如既往的、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温柔。

    “回来了?灶上还热着粥,妈给你盛去。”

    您说着,便要向厨房走去。

    那一刻,所有伪装的坚强,所有积压的羞愧与悔恨,如同决堤的洪水,瞬间冲垮了我理智的堤坝。我猛地扑上前去,像一个走失了多年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归途,我双膝一软,不顾一切地跪倒在您的面前,伸出颤抖的双臂,死死抱住了您那瘦弱的、佝偻的腿。

    我把脸深深埋进您粗糙的、带着皂角清香的衣襟里,喉咙里堵着滚烫的硬块,发出一声受伤野兽般的、压抑已久的哀嚎:

    “妈——!儿子……儿子对不起您啊!!!”

    我的泪水,汹涌而出,滚烫地浸湿了您的裤脚。我没有抬头,我不敢看您此刻的表情。我只是感觉到,您那双苍老的、布满茧子的手,先是一顿,然后,极其轻柔地,落在了我剧烈颤抖的头上。一下,一下,像小时候哄我入睡时那样,充满了无尽的怜惜与抚慰。

    头顶传来的,是您温和的、仿佛能包容一切罪愆的声音:

    “傻孩子……回来就好,回来就好。妈的粥,一直给你热着呢……”

    窗外,夜正深。而母亲您的白发,在我泪眼模糊的视线里,却仿佛成了这沉沉暗夜里,唯一的光。它不再仅仅是耻辱的标记,它更是警醒的灯塔,是救赎的航标。它照见我过往的一切不堪,也照亮我未来每一步的道路。

    从今往后,唯有做一个堂堂正正、顶天立地的人,一个能让您那满头白发,最终能舒展成一抹安心笑纹的人,我才配得上您这一声“孩子”,才配得上您那碗一直为我热着的、朴素却滚烫的粥。

    白发为证!
回复

使用道具 举报

高级模式
B Color Image Link Quote Code Smilies |上传

本版积分规则

站内搜索|论坛|Archiver|手机版|小黑屋|护持网站|关于本站|度生网

GMT+8, 2025-10-15 07:19 , Processed in 0.034578 second(s), 16 queries .

Powered by Discuz! X3.4

Copyright © 2001-2021, Tencent Cloud.

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