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盏为我白头的灯

杨庄敬

    这世上最锋利的刀，是母亲沉默的眼泪；最沉重的枷锁，是我们在暗处亲手为自己戴上的，那份名为“邪淫”的耻辱。每当夜深人静，欲念如鬼魅般悄然蛊惑时，我总会闭上眼，然后，便清晰地看见——看见母亲那一头在岁月与辛劳中，过早地、也是为我而白的发。它们根根刺目，像一束凛然的电光，瞬间洞穿我灵魂的阴翳，让我在无处遁形的羞愧中，浑身战栗！

    我的父亲，像一座山，却在我生命风景尚未葱茏时，便轰然倒塌。关于他的记忆，是模糊的，是旧相册里那几帧褪色的笑容，是母亲口中零星的、关于“他若在……”的假设。这个家，从此失去了最刚硬的骨架，风雨径直吹打在我和母亲身上。母亲，这个瘦弱的女人，便用她看似单薄的脊梁，倔强地、沉默地，为我把破碎的天空重新撑起。

    我至今仍能听见，那无数个凌晨，厨房里传来的轻微响动。那是母亲在为我准备早饭，而后便要赶往工厂。我蜷缩在尚有余温的被窝里，听着那刻意放轻的、却一声声踩在我心上的脚步声。我也仍能看见，傍晚时分，她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归来，脸上挂着无法完全掩饰的疲惫，可一见我，那疲惫便瞬间融化，绽开一个比夕阳还要温暖的笑。她从不言苦，把所有生活的尖刺都默默吞咽下去，只把最柔软、最甘甜的部分留给我。她的世界，从此只剩下我。她的悲喜，她的荣辱，她活着的全部意义，都系于我身。可我，当时何曾真正懂得？

    我是在何时，又是如何，一步步滑向那污浊的泥潭的呢？是青春期的躁动？是同伴间不经意的不良谈论？还是那潜伏在人性深处、名为“邪淫”的恶魔的低语？最初的防线，或许只是好奇地一瞥，以为无伤大雅。殊不知，那潘多拉的魔盒一旦开启，便再难闭合。那些不堪的画面、扭曲的念头，像无形的藤蔓，悄悄缠绕上我的心灵，将我拖向暗无天日的深渊。

    我开始在夜晚，锁上房门，沉浸在那些精神鸦片构筑的虚幻世界里。在那一刻，我忘记了门外客厅里，可能还亮着一盏为等我而迟迟未熄的灯；忘记了母亲在一天劳作后，腰酸背痛却仍强打精神的模样；更忘记了，一个堂堂正正的人，该有怎样清白的灵魂与高贵的尊严！我被欲望的洪流裹挟，在肮脏的漩涡里打转，还自以为是地享受着那片刻的、虚假的欢愉。邪淫，它蛀空了我的精神，磨钝了我的志气，让我在白日面对书本时眼神涣散，面对母亲的关怀时心生鬼胎。我还是母亲眼中那个“懂事”、“有出息”的孩子吗？不，皮囊或许依旧，内里却已在悄悄腐烂。我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，一个在阳光下行走的、内心却布满污垢的可怜虫！

    而我的母亲，她在做什么？她在菜市场为了几毛钱而与人温和地争讲；她在灯光下，用那双日益粗糙、布满裂口的手，为我缝补衣裳，检查作业；她将她碗里的肉，一次次夹到我的碗中，嘴里说着“我不爱吃”；她甚至在父亲刚离世、最艰难的那几年，去卖过血，只为了给我交齐学费……这些事，有些是她后来偶尔提及，有些是我从亲戚的唏嘘中拼凑而出。每多知道一分，我心上的枷锁便沉重十分。

    那个改变了一切的夜晚，我记得清清楚楚。已是深夜，我为一场重要的考试在书房复习，实则是被邪淫的念头折磨，心神不属，效率低下。母亲轻轻推门进来，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。她什么也没说，只是默默地将杯子放在桌角，然后，就站在我身后。我紧张得背脊僵硬，生怕她看出我内心的波澜与龌龊。良久，我听到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。我忍不住回过头。

    那一刻，时间仿佛凝固。

    台灯昏黄的光线，正毫无保留地倾泻在母亲的头上。我看见了什么？天啊！我看见了满头的霜雪！那曾经乌黑油亮的青丝，何时被这片刺目的白色所占据？那白发，一根根，一绺绺，在灯光下闪着冰冷而残酷的光。它们不是温柔地点缀，而是蛮横地、宣告主权般地，盘踞在那片为我操劳了一生的头颅上！岁月的风霜与生活的重担，竟已将她侵蚀至此！

    她的脸庞，也被那灯光刻满了沟壑。那每一道皱纹，哪里是皱纹？那分明是她为我走过的每一步坎坷，渡过的每一次难关，付出的每一滴心血！她的眼神里，有疲惫，有关切，有期盼，唯独没有一丝一毫对她自身命运的怨尤。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，仿佛在看她全部的、唯一的希望与世界。

    “累了就早点睡，别熬坏了身子。”她轻声说，嗓音有些沙哑。

    这句话，像一把烧红的利剑，瞬间刺穿了我所有的伪装，直抵灵魂最深处！我猛地低下头，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，砸在摊开的书本上，晕开一片模糊的墨迹。我羞愧得无地自容！在我沉迷于那些肮脏的、见不得光的邪淫念头时，我的母亲，正在用她的生命为我燃烧！她用她的白发、她的皱纹、她日渐佝偻的身躯，在为我换取一个光明的未来！而我，我在做什么？我在用她给予我的宝贵生命和时间，在精神的阴沟里打滚，玷污她最珍视的“作品”！

    那一夜，我嚎啕大哭。不是委屈，是痛彻心扉的悔恨，是灵魂被洗涤时的剧烈震颤。我看着母亲不知所措、慌忙安慰我的样子，心更像被无数根针扎一样疼。我紧紧抱住她，抱住这具为我付出了所有的、瘦弱的身躯，我在心里发誓：够了！到此为止！

    从那天起，“远离色情，戒除邪淫”不再是一句空洞的口号，它是我对母亲的救赎，更是对我自己的人性、我的尊严的一场庄严的收复！每当诱惑的魔爪再度伸来，我便立刻想起那晚灯光下的满头白发。那白色，是警醒的闪电，是净化的火焰，瞬间便能将一切邪念焚烧殆尽！我问自己：你还配为人子吗？你还对得起那日渐苍老的容颜吗？你还想在这淤泥里打滚，辜负这仅有一次的生命吗？！不！绝不！

    我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，一个心灵干净、脊梁挺直的人！我要用我清明的目光，坦然地迎接母亲期盼的眼神；我要用我勤奋的双手，去创造实实在在的未来，而不是在虚幻的刺激中消耗生命；我要让母亲的晚年，能因为我的存在，而感受到真切的幸福与荣光！她的白发，不应成为我堕落的背景板，而应成为我奋斗征程上，最悲壮、最神圣的旗帜！

    朋友们，兄弟们，如果你们也曾在或正在那暗黑的泥潭中挣扎，请听我一句劝：抬起头，看看你们家中的父母吧！看看他们是否也已鬓角染霜？看看他们为你奔波劳碌的身影，是否也不再挺拔？我们任何一丝的堕落，任何一刻沉溺于邪淫的放纵，都是在他们为我们操劳的心上，狠狠地插上一刀啊！我们怎忍心？！我们如何敢？！

    人，之所以为人，在于能驾驭欲望，而非被欲望奴役。一个顶天立地的“人”，必先有一片清朗干净的精神世界。让我们都痛下决心，斩断那无形的枷锁，从阴湿的角落里走出来，站在阳光下，昂首挺胸，无愧于心，无愧于父母那沉甸甸的、用白发写就的恩情！

    母亲啊，您就是那盏灯，那盏为我熬白了头、耗干了油，却始终为我亮着的灯。从前，是您照亮我脚下的路；今后，请让洗净灵魂、重获新生的我，成为您的光。请您，看着您的儿子，如何从一个迷失的懦夫，真正地，成长为一个您所期望的——堂堂正正、大写的人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