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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忏悔] 那盏为我亮到深夜的灯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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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5-10-31 23:43:07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    直到今天,我依然不敢在深夜里独自凝视一盏灯。

    尤其是那种老式的、散发着昏黄光晕的白炽灯。那光晕是软的,茸毛的,像母亲当年在灯下缝补时低垂的脖颈,温暖里透着一股子让我心颤的疲惫。它会像一把最精准的钥匙,毫不费力地捅开我记忆的锁,旋即,那混杂着无尽羞愧与彻骨痛悔的潮水便会奔涌而出,将我淹没。我生命中那段最为灰暗、最为不堪的堕落岁月,便是在这样一盏灯的注视下开始,又是在这样一盏灯的照耀下,得以终结的。

    我的母亲,是一个将“辛劳”二字刻进了骨血里的女人。我至今说不清她具体是做什么工种的,仿佛世间所有需要流汗的零活,她都做过。我只记得她那一双手。那哪里是一双女人的手啊?关节粗大,皮肤皲裂,掌心和指腹布满了密密麻麻、纵横交错的纹路,那些纹路里,仿佛永远嵌着洗不净的泥灰与油渍。冬天的夜里,那裂开的口子,像一张张饥渴的嘴,她得用劣质的橡皮膏一层层地缠上,才能勉强止住那钻心的疼。她就是用这样一双手,在轰鸣的机床旁,在污浊的流水线上,在别家女人摆放着化妆品的梳妆台本该存在的位置,一下,一下,为我们这个贫寒的家,刨挖着生存的根基,也为我,刨挖着那条她深信不疑的、通往未来的康庄大道。

    她不懂什么大道理。她表达爱的方式,朴素到近乎固执。我中学住校,每周离家,她总要在我那洗得发白的书包侧兜,偷偷塞上几个用手帕包了又包的煮鸡蛋,或是几张折得整整齐齐的、带着她体温的零钱。送我出门时,她总是站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,身影在风里显得那么薄,那么小,却像钉在那里一般,一动不动,直到我拐过弯,再也看不见。她反复叮嘱的,永远只有那么几句:“儿啊,在学校吃饱,别省着。”“好好念书,听先生的话。”

    “好好念书!”——这四个字,从她那双布满裂痕的唇间吐出,是何等的沉重!它承载着她全部的人生指望,是她在那无边的劳苦中,唯一能望见的、悬于漆黑天幕上的微光。她哪里想得到,她倾尽所有心血供养的儿子,她梦想中那个坐在明亮教室里“好好念书”的儿子,正一步步走向一个肮脏的泥潭。

    一切的转折,发生在我考进城里的高中之后。

    城市的霓虹是炫目的,像一个个充满诱惑的陷阱。对于我一个从乡下闯入的少年,它光怪陆离的背后,隐藏着太多陌生的危险。而我,恰恰撞入了那最致命的一个。是在学校后街那条幽深的巷子里,我遇见了它——那间烟雾缭绕的网吧。起初,只是同学间的好奇,只是课余时间的无聊消遣。可当我在一个偶然的、却又像是命运蓄谋已久的点击后,一个充斥着不堪入目画面的色情网站,如同一扇地狱之门,在我眼前轰然洞开。

    那一瞬间,我仿佛听见了自己灵魂城池沦陷的巨响。所有的羞耻心,所有来自乡土与母亲的朴素教诲,在那赤裸裸的视觉冲击面前,脆弱得如同一张薄纸。一种陌生而凶猛的欲望,像藤蔓般瞬间缠遍了我的全身。我觉得浑身血液都在倒流,脸颊发烫,呼吸急促。从那以后,我变了。我再也无法安心于课堂上老师平静的讲述,书本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公式与文字,变得如此苍白乏味。我的魂,被那个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屏幕勾走了。

    我开始找尽一切借口逃离自习室。我撒谎,我说要去买参考书,我说要去同学家讨论习题。我将母亲那双裂口的手里,一分一厘攒下的、浸透着汗与血的生活费,毫不犹豫地递进网吧老板那油腻的抽屉。我坐在那冰冷的塑料椅子上,像一具被欲望操控的傀儡,双眼空洞地对着屏幕上那些扭曲的图像,任由自己最宝贵的青春时光,连同母亲沉甸甸的期望,一起被那无底的黑暗吞噬。

    我的成绩,便是在那时,毫无悬念地、一落千丈了。

    起初是单科的落后,后来便是全线崩溃。成绩单上那刺眼的红色数字,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,抽在我日渐麻木的脸上。老师的谈话,变得一次比一次严厉;同学们投来的目光,也从疑惑变成了疏远。我并非没有过瞬间的清醒。在深夜从网吧溜回宿舍的路上,冷风一吹,我也曾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与空虚。我也会想起母亲,想起村口那棵老槐树。但那种念头,像暗夜里的萤火,一闪即灭。欲望的瘾,比任何毒药都更难戒除。它已经长成了我身体里的一颗毒瘤,不断地对我低语,诱惑着我下一次的沦陷。

    我为自己编织了无数借口。“就再看一次”,“压力太大了,需要放松”,“明天就开始努力”……我用这些自欺欺人的谎言,为自己构筑了一个看似安全的蜗牛壳。可我骗得了自己,却骗不过远方那盏一直为我亮着的灯火。

    那个改变我一生的周末,我像往常一样,带着一身洗刷不掉的疲惫与心虚回到家中。母亲依旧欢喜,忙着张罗一桌在我看来过于简陋、于她而言却是倾其所有的饭菜。她似乎看出了我的萎靡,却只是更小心地、更温柔地问我,是不是学习太累了。她的关怀,像针一样扎在我那颗被污浊浸透的心上。

    变故发生在那天深夜。我因口渴醒来,趿着鞋去堂屋倒水。推开房门的一刹,我愣住了。

    堂屋那盏昏黄的白炽灯还亮着。

    灯下,母亲背对着我,坐在一个小马扎上。她的身影佝偻着,在墙壁上投下巨大而扭曲的影子。她正在做活计——是把那种廉价的塑料珠子串成项链,一串完工,可以换得一毛钱。她的脚边,已经堆起了一小堆完成品。而在她的另一侧,是堆积如山的、尚未加工的珠子,在灯光下,反射着冰冷而繁复的光。

    她就那么坐着,头低低地垂着,我看不见她的脸。只能看见她那缠满橡皮膏的手指,以一种近乎机械的、却又无比精准的速度,抬起,穿过微小的珠孔,拉线,放下……周而复始,仿佛一具上了发条的人偶。屋子里静极了,只有珠子与珠子之间轻微的碰撞声,和着她偶尔因腰背酸痛而发出的、极力压抑着的细微叹息。

    那一刻,万籁俱寂。而我却仿佛听见了惊雷在我的五脏六腑里炸开!

    我的目光,死死地钉在了她的那双手上。由于长时间的重复摩擦,那缠裹的橡皮膏边缘已经翘起,污秽不堪,而新的裂口,又从旁边绽开,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。我的目光向上移,是她那早已花白、却无暇打理而显得凌乱的头发;是她那件因为穿得太久而洗得领口松懈、颜色脱尽的旧衣衫;是她那因常年劳作而明显变形的肩背……

   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了。

    我站在黑暗里,像一个卑劣的窃贼,偷窥着这世上最沉重、也最无私的奉献。而我这双眼睛,这双手,我这颗心,刚才在城里的网吧,在做什么?!我用这双母亲期盼能读出圣贤书的眼睛,去看了些什么肮脏的东西?!我用这双应该用来奋笔疾书、回报母恩的手,去做了些什么龌龊的勾当?!我这颗应该装满感恩与奋进的心,又被我亲手用怎样的污秽填满了?!

    母亲用她那布满裂痕的手,一颗一颗地串着珠子,每一颗,都值一毛钱。她串起一千颗,才能换来一张百元纸币。而她给我的生活费,哪一张,不是由这数千数万颗珠子,由这无尽的深夜,由这永不枯竭的辛劳与爱,串起来的?!

    我呢?我拿去做了什么?我把它换成了网吧里几个小时的沉沦,换成了屏幕里那些践踏灵魂的虚幻影像!我把我母亲的血肉,把我母亲的青春,把我母亲那盏亮到深更的灯火,一并扔进了最肮脏的臭水沟里!

    “轰”的一声,我所有用借口筑起的堤坝,在那一刻,土崩瓦解。羞愧、悔恨、痛苦、自责……像无数条鞭子,从四面八方抽打在我的身上,抽打在我的灵魂上!我几乎能闻到那股皮开肉绽的焦糊味!我的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,狠狠地揉搓,疼得我几乎要弯下腰去。

    我的喉咙被一股巨大的酸涩堵住,发不出任何声音。泪水,不是流出来的,是如同溃堤的洪水,汹涌地、无声地奔泻而出,瞬间模糊了眼前的一切。我只能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,尝到了那咸涩的、属于耻辱的味道。我不敢动,我怕哪怕最轻微的一点声响,都会惊动那个灯下的背影,都会让我无地自容,让我当场崩溃嚎啕。

    我不知道在黑暗里站了多久。直到双腿麻木,直到泪水流干。

    我悄悄地退回房间,轻轻地关上门,仿佛关上一个罪恶的世界。我瘫坐在冰冷的地上,背靠着门板,望着窗外那沉沉的、无边的黑夜。

    那一夜,我未曾合眼。

    我在心里,对着那盏昏黄的灯火,对着母亲佝偻的背影,也对着自己尚未完全死去的灵魂,发下了一个重若泰山的誓言:

    我要改!我必须改!我要是再碰一下那些东西,再起一丝那样的念头,我就不配为人!我就不配做她的儿子!我就该被天打雷劈!

    我从那最肮脏的泥潭里,抬起了头。因为我看见了,那盏永远为我亮着的、名叫“母亲”的灯火。它足以照亮任何黑暗,足以涤荡任何污浊。

    朋友,如果你也曾在或正在那样的深渊边缘徘徊,请你,我恳求你,回头看一看。看看你身后,是否也有一盏这样的灯,一个这样的人。别再让那最肮脏的欲望,玷污了这世上最纯洁的爱了!我们,真的配吗?!我们,怎么敢啊?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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